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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逐渐暗下，在云霞散尽，墨意来临时，二人运起轻功跨过铁篱寨进了胥泰山。
胥泰山长林丰草，白日登高远望，可见一片莽莽浓荫。幽暗的夜中，只有稀薄的月辉洒下，草木失了颜色，倒似乌云盖落，幽寂异常。
二人穿梭在幢幢黑影中，不知走了多久，目力耳力皆运用到极致，竟什么都没有遇上，唯一的感受是冷，真冷。
春夜本就寒凉，尤其是在植被丰茂的山上，阴寒之气扑面涌来。
裴行川下意识抬手拢了拢衣领，却听谢云生道：“冷吗？”
他说：“还好。”
话落，竟见她伸手拉开衣襟，剥着外衣，他眼皮跳了又跳，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会是要给我披衣裳吧？”
谢云生看他一眼，神情古怪，“有问题吗？”
裴行川看着她，黑眸似要将她盯个窟窿，默了很久，语调幽冷，“我是男子。”
谢云生蹙眉，显然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我跟师父一同出门，师父见我冷，就是这么做的。你是我徒儿，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我照顾你都是应该的。”
他面上不辨喜怒，只问：“你不冷吗？”
她默了一瞬，点头：“有点。”
还好，那便也是冷的，他微叹一口气，“你自己都冷，为何还要脱衣衫给我？”
她微愣，似是觉得他的问题多余，“你是我徒弟，是小辈，我理应教育你，照顾你。”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回话，他只觉心上似被泼了一桶冰，心冷比身上冷更致命，却平静道：“我不是孩子。谢云生，你不要将对孩子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她神色微变，问：“那你想我如何对你？”
他撩起眼帘，长眸中裹着一层暗色，“我除了是你徒弟外，还是一个男人，你将我当做寻常男子对待不好吗？”
听见他这一句，她恍然大悟，原来是男子的自尊心作祟，不由在想做师父真难，不仅要在共处一室时避嫌，还要照顾徒弟的自尊心。
转念一想，如此也好，他不需要她在生活上照顾，那她就只用传授本领，好像更轻松了。这个念头一出来，谢云生心里松开了些，便拢好衣领，重整了衣衫。
“罢了，你也快及冠了，也不小了。确实是我不对，用错了方式。”
见她终于对自己改变了看法，他不由弯了唇角。
二人重新迈开步子，越往山里走，寒意越重，谢云生不由抬手搓了搓上臂，却忽然感觉到后背的风被挡了去，肩上也一阵暖意。
诧异抬眼，望入他漆沉的眼眸，他别开目光，“你脸都冻白了。”
她心头微动，在开口前被他打断，“你要是冻死了，我还要扛尸，别拖累我。”
所有温情尽数散去，她面色一变再变，终是道：“裴行川，你有时候闭上嘴挺好的。”
他不禁哂笑一声，“闭不了，人长嘴不说话做什么。”
他知晓她这个人独立惯了，又为一山之主，总想着去顾全别人，难为自己着想。
她对别人好觉得是应该的，受她照顾的人反过来照顾她，她会不适应，会觉得惭愧。
那他便只能主动一些了。
他说话虽然不中听，可本质上是为自己好，她没有再跟他拌嘴，只道：“你不冷吗？”
他只看着她，神色莫名，细碎的月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清绝，一半冶艳。
她的右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却又在瞬间松开。
“感受到了吗？”他语调幽缓，顿了顿又道：“我不冷，方才只是随手之举，你不必如此考虑我。有时候，你应该多考虑些自己，就比如现在，你需要这件外衫，需要我。”
自当年离了洛阳后，师父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这些年一直服用草药，习练的武功也都源自道家，即便如此，也只能让他吊着命。
三年前，她正式从少门主成为门主，满心满眼都是千机门，几乎不得空闲，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有人这样对她。
谢云生心头涌出一抹异样的情绪，稍纵即逝，让她无从分辨，干脆迈开步子，“走快些，还要回去休息呢。”
她急匆匆往前走，玄黑色衣衫裹着她逐渐融入暗夜，消失在山道上。
盯着她的背影，他哑然失笑，提着剑追了上去。
才走出几步，便见一道白影掠过，拂过枝头往东边飘去。
裴行川神情一凛，喊了一句谢云生后才提步追去，谢云生回头，夜色太浓，什么都没有看见，只能循着声音跟了过去。
白影遇树便隐，仿佛没有实体，穿林而过，不多时便彻底融进了漆黑的林子里。
裴行川追到松树林中，举目四望，一片黢黑，没有半点异色，不免疑惑。
思虑间，远处传来扑通一声，他运起轻功追去，穿过茂林，竟见一处贴着山壁的小潭。
小潭中立着一道白影，黑发被风扬起，裴行川提剑刺去，却不想侧方劈出一柄弯刀，杀风卷起他的鬓发。
裴行川只得旋手，弯刀被长剑斩落，砸得潭面起了三尺高的水花，而那白影早没了踪迹。
谢云生赶到时便见冥罗山杀手与裴行川刀剑相向，紫衣仙望见谢云生，唇畔勾出一抹讥嘲，“怎么到哪都能遇上谢门主啊。”
谢云生看了看裴行川，见他没有受伤才移开目光，冷声道：“遇上你，我也觉得晦气。”
紫衣仙上下打量着谢云生，又看了裴行川一眼，忽然轻笑一声，运起轻功掠到谢云生身侧。
谢云生不由分手便是一伞，紫衣仙险险躲过，面上笑意丝毫不减，竟道：“你这么凶做什么，我过来没别的意思，只想跟你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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