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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府正堂内静得能闻针落，氛围出奇的诡异。
就在一刻钟前，国公夫人王氏对晏苏荷还颇为赏识，并宣布请她为夫子。
也是在一刻钟前，蔡祭酒在王氏做出决定后，指出晏苏荷答卷的字迹像女子笔触。
蔡祭酒此话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倾注在晏苏荷脸上。
他们看向她，第一印象是白净，而后被她那柔和清丽的眉眼吸引。
凤眼清冷妩媚、眸如点漆，却似能净化心灵般，只让人看着就去骄去躁，平心静气。
于是忘记了判断她的性别。
众人暗自心惊，哪怕意识回笼，盯着她脸时竟都还舍不得判断她的性别——说她是女子，未免太过秀正；可若说她是男子，又未免过于精致。
于是无人敢出声质疑。
王氏目带探究，蔡祭酒神色莫测，而晏苏荷则阵脚不乱，坦然接受他们的打量后，她回蔡祭酒道：“偏爱这种字体而已。”
蔡祭酒轻笑，他心道：真当老夫好脾性、被你们算计了还要上赶着帮忙数钱不成？
他拍桌大声质问：“前段时间晏氏五娘女扮男装为官的事引天子震怒、闹得满城风雨，自古以来从无女子涉政一事，女子为官，何其荒谬！现如今却是给你做了骗人的榜样，竟敢来此处欺诈我等！？”
王夫人听出了一丝门道：蔡祭酒如此断定此人女子身，想来非假。
王夫人眉头皱起，表情严肃起来，“燕夫子，还请你如实道来。”
晏苏荷仍旧风淡云轻：“夫人今日为侯爷选师，难道不是才高者得，某是男是女，很重要吗？”
若是正常男子面对这种质疑自己性别的事，绝对会立刻否认且强调自己的男人身份，甚至气得翻桌，可此刻她却以反问作答，无非是在变相承认自己的女子身份。
王夫人自然听出了话中关窍，她神色瞬间沉下，语气威严凌厉：“大胆庶民竟敢耍我！亏我刚才对你另眼相看，你却是另有所图！若早料得你是女子，国公府大门就已把你拦下！也好在今日蔡祭酒慧眼，否则若真把你选做我儿夫子，该是多大的祸害！”
蔡祭酒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有趣听着，好奇这小娘子的作答。
她不是故意写这一手秀体嘛，他便如她的意，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晏苏荷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眉梢流露悲色。
她起身站到堂中央，给王夫人致歉。
而她动作仍旧轻缓，从容不迫，“夫人见谅，小女实在走投无路，才做此欺瞒。”
她站起身时不合身的旧长袍格外打眼，加上她语气悲戚，众人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她身世的飘零凄惨。
“小女非有意欺瞒，只是若以女子身面试，便像夫人说的那样，连国公府的大门我都进不得。”
“可小女实在需要这份收入，才不得不女扮男装入府一试，能得夫人青睐是小女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夫人也让小女看到这身学问可以有所去处，甚至给了我不依附别人而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小女喜不自胜、感激不尽。”
“可夫人，小女无奈欺瞒，却绝无二心，请夫人信我，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教好侯爷，不辜负您的信任。”
她临危不惧、一派从容，一点错处都不给人留，还把王氏刚才说的气话消解了去。
王夫人听着她这温婉悦耳的声音，心境莫名跟着平和下来。
她看向眼前的低眉敛目的女郎，但见她衣衫破旧，身骨清瘦，脸色苍白，便知她是穷人家的孩子，心里的怨怼消了一点，但仍旧不满：“哪怕你本意不坏，我也绝不可能选一个女子做侯爷夫子。”
晏苏荷毫不意外，她忽地膝盖一软，柔弱凄惨地在王氏面前跪下了：“夫人，若您方才未曾选我，我自认才不如人，绝不纠缠，可您方才明明肯定我，觉得我有能力，便只因我是女子而否定我吗？”
“夫人，女子为何不可呢？”她双眸清澈，柔且坚定地望向王氏，见王氏神色犹豫，便又朝蔡祭酒看去。
她神色中悲忧萦绕，轻蹙着眉问：“祭酒，您也觉得小女无力胜任吗？”
蔡祭酒一懵，陡然反应过来：她就搁这等他呢！
若他不帮她，日后不好相见；可若他帮了她，今日这口气他是一点也咽不下去！
蔡祭酒直到现在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提点他出这主意的是她祖父，来当夫子的却是她。这两人是不是串通好的？
可若是串通好的，她又为何要故意露出破绽引他戳穿，现在蔡祭酒懂了，她就是想以女子身份当夫子！
蔡祭酒出于道义以及她祖父的“出谋划策”，是绝不会爆出她晏五娘身份的，可同时他也不是那种受得起气的人啊，自然不会让她那么如意。
于是晏苏荷算准这点，引蔡祭酒戳穿她。
可同时，她也要蔡祭酒的成全。
因为她知道以他的风骨品格，是绝不屑于故意贬损的。
蔡祭酒脸色非常不好，半晌方道了一句：“能力尚可。”
而后又觉得不尽意地加了一句：“比其余人都好。”
晏苏荷唇畔轻浅地勾了下。
而王氏听到蔡祭酒的话，脸上瞬间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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