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庄周梦蝶（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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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吉力气大，两个衙役反应过来想拉住他时，他已跑到袁满身前，作势想要掐她。

万幸袁满躲在几个衙役身后，他们合力将他按倒在地。于吉暴怒而起时，穆止风也焦急朝袁满跑来，见她没事，拉她去了陆述身边站着。

事已至此，于吉不再辩解，一五一十开始交代，“他们三个活该！我有几次打更撞到他们，被他们发现高低脚一事，他们便奚落我，骂我是歪脚瘸子。我气不过，便跟踪他们，寻机杀了他们！”

袁满与他隔得老远，说他在撒谎，“他们并没有骂过你瘸子，你只是嫉妒他们。”

于吉身材魁梧，若他们三人与之相撞，只会是他们被他撞倒在地。

既然摔倒的是他们，他怎会被人发现高低脚一事？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嫉妒他们。

于吉有两个身长，七寸八尺与七寸七尺。李承、韩任之与陆孝郴，身长约七寸七尺。

而他的嫉妒心，就来自这一寸的执念。

他在无数个打更的夜里，见过有权有势的韩任子出入赌坊、见过李承拥着着貌美的妓子，见过陆孝郴大摇大摆走在街巷。

他们是公子哥，有人捧着，家世也好。

不像他，只能落寞地敲着铜锣，一遍遍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等至天明，再孤寂回家。

他们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的内心定然窃喜过，“瞧啊，他们虽其他地方高出我不少，但身长却矮我一头。”

可是，等回家脱了那双垫了不少厚草屧的黑靴。走路一摇一摆的他，这唯一拿得出手的长处也变成了短处。

慢慢地，嫉妒心熊熊烧起，直至一次又一次的碰见那些人。

那些身长约七寸七尺的年轻男子，那些从不会看他一眼的公子哥。

“你说他们骂你，所以你要杀人。可为何你专挑三个身长一样，比你矮的公子哥杀？”袁满盯着他，一字一句问出声。

于吉双拳捏紧，大力锤向地砖，“是，我嫉妒他们！”

嫉妒，像吐着长信子的蛇，一圈一圈，绕的他喘不过气。

那些与日俱增的妒心萌芽生根，迅速长成巨大的毒藤。他开始在白日有意无意地跟踪他们，等到他们孤身一人时，他便掏出怀中藏好的利斧，仗着那唯一的一寸长处，挥斧砍向他们的后背。

当血渗出，当那些人终于肯回头看他一眼，哀求着让他放过他们。

他觉得心中舒坦，他觉得自己比他们这些纨绔强多了。

穆止风问他，“盛京府存放案件卷宗的地方，非你的品级可以进入。你到底是从何处看到的案件细节？”

于吉没有隐瞒，如数告知，“丘里村那件案子，是去年盛京府卷宗室有贼人闯入，卷宗散落一地。本该张头收拾，他约了人去赌坊，便支我去。”

“我收拾时，看见丘里村那件案子，有心记下了。”

“武安县那事，是因当时送来的衙役急着去喝酒，便交给我，让我送到卷宗室。我听他们提过这件案子，故而上交之前，偷偷看过。”

于吉被衙役带走，陆述转念问起纪大人，盛京府卷宗室失窃一事。

纪大人抚须思量，拉他去了后院慢慢道来，“没有丢任何物件，那个贼从房顶进到房中，翻看了丘里村与焦镇两件案子的卷宗。”

走时，又随手推倒了柜子，导致卷宗散了一地。

陆述：“你怎知他只翻看了丘里村与焦镇两件案子的卷宗？”

纪大人哈哈大笑：“陆秉言，你难道忘了，为兄亦有不为人知的怪癖。”

陆述恍然记起，纪大人见不得物件摆放不整齐。他曾有一寺丞做过纪大人的下属，来大理寺后，与他抱怨，“盛京府所有人整理的卷宗，纪大人都道不满意。每每前脚手下人整理完，他后脚马不停蹄重新整理。苦兮难兮......”

卷宗室方一失窃，纪大人便亲自去看过。

那个贼人以为他推倒一整柜的卷宗，他便发现不了他的小心思。

“经为兄之手整理的卷宗，全做了隐秘的记号。除了那两桩案子，其余的卷宗，他并未翻过。”

陆述：“焦镇那件案子是何情况？”

纪大人：“彭城二十里外，汤显宗被杀案。”

因焦镇虽挨着彭城，但实际归陈庄城辖管。当年案发后，因未查到凶手。陈庄城知府便派人将卷宗送到盛京城的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

陆述奇怪道：“盛京府怎会有陈庄城的卷宗？”

纪大人：“为兄喜欢研究各府未破悬案，特地找御史台要了一份。陆秉言，听说你找到了女儿，你一个当人父亲的，得给她多多积福，这般小事，就莫对外说了吧。”

陆述一脸正色：“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