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位于武馆西北角,楼阁错落,不熟悉此处的人,极容易迷路。陌玉绯穿梭在假山中,摸索着,来来回回走了许久,总感觉这条路几息前,她来过。
天色沉暮,院中已没什么人影,凭着直觉,陌玉绯终于走出迷宫。
高台上,一人背对着她,剑上的血缓慢滴落,月光照亮他的侧脸,那人转身,陌玉绯才看清他的脸上覆着一层银白色雕花镂空面具,银丝拼接的凤尾遮住上半张脸,仅露出朱红的薄唇。
他的眼冰冷淡漠,没有丝毫情绪,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不愧是绝世高手。陌玉绯将手心里的碎银放回袖中,高手一般都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拿出来未免折辱了人。
她抱拳低头行礼:“师父。”
慕瑾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帘,还没来得及摆架子,就被这般无赖行径气笑。
拜师礼都未有,就这样被赖上,未免太亏。
他冷哼:“阁下拜师如此随便?”
陌玉绯思索片刻,从袖中掏出玉簪,单膝下跪,双手捧起,举过头顶,态度诚恳:“此物乃陌某传家之宝,徒儿愿将此献于师父,以表心意。”
执剑的剑客,眼眸里浮现笑意,他缓慢地下台阶,剑尖拖在地上,随着脚步时不时发出剐蹭的声音,有些刺耳。陌玉绯不适地皱眉。
到了跟前,一股熟悉的药香弥漫,陌玉绯失神,不由自主想起了书生,也不知他是否还在等待与她一同归去。
自从查案,作息昼夜颠倒,长此以往身体难免吃不消。不管今晚拜师成与不成,她都不会再次耽搁太久。她需要时间,调节身体状态。
由于分神,陌玉绯没有注意到她捧着玉簪的手臂有些倾斜,看上去像是举累了有些脱力。
清浅的呼吸拉近,身前的人终于伸手拿走了玉簪。陌玉绯被他扶起身子,视线中,剑客缓缓摘下的白绸,简单挽了个发髻插入玉簪。
美玉温润,中和剑客的锋利,看上去不像耍剑的侠客,而是更像书中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可。”
他惜字如金,转身欲走,陌玉绯握着剑鞘伸手拦人。见他停下,她用委婉的语气道:“还未曾见过师父身手。”
陌玉绯是来拜师的,自然要看看这个师父合不合格,她通过了师父的考核,那么这个师父自然也应该通过她的考核。
慕瑾侧头:“如你所愿。”
剑客步履从容,优雅走上演武台,拔剑,起势,白衣翻飞,清影模糊,似起舞的蝴蝶,美丽惑人。偏偏一招一式,快、准、狠,剑剑至人要害,倘若对面有人,不知死了多少次。
收剑入鞘,剑鸣声戛然而止,剑客回眸,她对上那双清亮的眼,心头猛然一跳,陌玉绯视线默默移开,不小心落在他的腰封上。
师父的腰可真细。
不知为何,陌玉绯反而有些不自在,明明是她提出要对方展示身手,对方这么做了,她却反而希望没有刚才的提议。
并非对方武功差,而是她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尴尬。
慕瑾走近,望着走神的陌玉绯,语气不由得变冷:“如何?”
“尚可。”
慕瑾沉默,他在寒风中像个蠢蛋一样对着栏杆拼杀招,结果只换来一句尚可。他转身,步幅加大,像是要把人甩掉。
刺杀任务或许要提前,至于七日的约定,刺客还需要言而有信吗?
不出片刻,陌玉绯落后,她停下脚步对着背影拱手:“老师,明日见。”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见她称呼变化,慕瑾顿住,他侧身,眉头皱起似有疑问:“何意?”
陌玉绯解释:“徒儿家乡那边……”她措辞片刻继续说:“‘师父’,是个比较危险的词,故尊称为老师。”
休息半日,陌玉绯收到画像,宣纸泛黄,上面描绘的是张庄口中他的儿子,以及挟持他儿子的黑衣人。
这个时代的画师多少是抽象派画风,陌玉绯辨认了许久,才悟出点什么。小童头发下垂,披在肩膀,分不出男女,他的脸带着朦胧的质感,让人不能将其与现实中的人脸对应,神态顽皮灵动,看上去似乎有几分熟悉。
另一张,画的是穿着夜行衣的男子,他布巾遮面,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特征。
陌玉绯拿着小童的画像,伸到慕瑾面前:“你对他可有印象?”
他接过画像端详,思绪却还停留在昨晚,直到陌玉绯将手放在他的额头,慕瑾才收回思绪。
“还有些烫,该吃药了。”
慕瑾靠在墙角,端着药碗一饮而尽,他收拢身上披的衣物,状似不经意提示:“与那日戏水的小姑娘相似。”
陌玉绯拿起纸细细与记忆里的人对比,不知是不是慕瑾意见的形象,她越看越觉得像,尤其是神态。
但据张庄所言,是他的儿子被挟持,百姓间的闲谈中,陌玉绯得知他仅一子,没有女儿。
这张画像是张庄故意为之,还是说画师被收买,调换了别人的,企图混淆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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