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费尽周折巩明宇付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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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老汉的儿子叫巩明宇，他之所以姗姗来迟，倒不是他舍不得花钱来救他爹，而是这几千个银元好筹，但把这几千个银元从两百多里的地儿给送来，却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刘阎王逼着他爹在信中写了要付赎金银元五千个，这五千个银元真要让他一个人背着，他还能活着走到宁城吗？就算半路上不被土匪山贼给抢了，也背的把他给累死。

他在城里教书的姐夫给他出了个主意，先把银元存在这边的银行，拿着存单再到宁城取出来。巩明宇听了说：“这不就是山西人的票号那一套吗？现在都改叫银行了？”

姐夫说：“对，这名字从票号变成了银行，但道理还是原来的那个道理。你还要选一家宁城也有分号的银行存，我已经打听过了，还是交通银行比较靠谱点。”

巩明宇听了姐夫的建议，就进城到交通银行办了个四千个银元的存单，他拿着银行开具的这张薄薄存单，和柜台里的人反复确认了至少三遍：“你确定我拿这个，到宁城那边就可以取到钱了？”尽管对方一再肯定回复他没问题，但他还是心存疑虑。

回到家后他把这张存单用厚牛皮纸裹起来，缝进贴身的衣服中，再随身带了一千多个银元，装扮成走乡沿村说大戏的就上路了，他小时候经常跟他爹混迹于城里的戏园，那些当地人最爱听的《寡妇上坟》《刘姥姥骂鸡》之类的淫词烂曲儿，他早已是耳熟能详，唱的并不比台上那些人差，只是平时碍于面子，不敢放开来唱了。这次远行正好就派上了用场，他一路走一路唱，既没人怀疑他身上带了巨款，顺便还把这路费给挣出来了，这让他想起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叫“技不压身”，人那怕随便学点什么本事，说不定都有用到的时候。

就这样一路风餐雨宿，两百多里路走了七八天到了宁城。他心里一直担心那张存单能不能取到钱，一到宁城找了个旅馆住下来，就赶紧问掌柜的：“你们这里的交通银行在哪里？”

掌柜的听了，没说银行在哪里，却是问他从哪里来，但得知他从两百多里的含山县城而来，不禁感叹道：“我们这里的交通银行，怎么把你们那么远地方的人都祸害到了？”

巩明宇一听他说这话，心想大事不好了，赶紧问了道就往这交通银行跑，到了一看，门口已经排在展了数里长队，都是等着取钱兑付的人。他一看这架势，双腿一软，差点儿就瘫在了地上，别人取不到钱，损失的只是钱，他要取不到钱，损失的就不止是钱，还要再搭上他爹的一条老命了。

原来就在这民国十年，因为孙文在广州就任了非常大总统，人们指望通过和谈实现南北统一的愿望彻底没戏了，原先答应借钱给北洋政府的外国银行，也都纷纷观望起来。被直系吴佩孚和奉系张作霖两派彻底架空了的北洋政府，都快二十个月没发过工资了。代理财政部长潘复凭借张作霖在背后撑腰，强行要求银行界借480万元给他，其中交通银行一家就承担了300万，再加上之前就为政府承保的各种商票到期，交通银行当时全部发行额为4069万，而银行金库里的现金却只剩下了515万，被迫对外采取了限兑措施，谁知这么一限，顿时谣言四起，都说交通银行马上就要倒闭了，大小储户一起出动，把全国各地的交通银行都围了个水泄不通。巩明宇不早不晚，刚到宁城就恰好就赶上了这个点。

眼见取钱无望，他只好再想别的办法，冷静分析了一下后，决定还是先到土匪指定的地儿，把情况说一下，先保住他爹的命要紧。于是照着信中留下的地址，带着那张存单和1000多个现洋，来到了牛头山。

早已等候多时的鬼子三先把这1000多个大洋收好，再把存单认真地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带着巩明宇回到宁城，让在牙行混迹多年蔡大眼帮他看一下。

蔡大眼虽然是个小人物，但在宁城却是黑白两道畅行无阻，他熟知宁城各行各当的门门道道，当地人要说某个人很精的时候，一般都会这样讲：“你这个人怎么比蔡大眼还要精啊”。

蔡大眼一看是交通银行的存单，心想：这生意又送上门来了。不动声色地问鬼子三：“要兑现？”鬼子三听到这话，心先踏实了一半，知道这存单没假，确实值四千个大洋。蔡大眼这时伸出手，他手臂瘦弱，宽大的衣袖显得空空荡荡，鬼子三照着惯例把自己的手五指伸开放进了对方的袖中，蔡大眼把他的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轻轻甩了两下后放开。

鬼子三清楚这是牙行的报价方式，捏他食指和中指，再甩两下，意思是这张存单由他来兑换的话，要收2成的佣金。

鬼子三把手抽出来，当场就急了脸喊出来：“蔡大眼，你这也太他妈的黑了吧？”

蔡大眼还是他那幅笑咪咪的样子，说：“客官莫你莫急，莫急嘛，买卖这事，向来是讨价还价，你情我愿才能成嘛。您要觉得这价不合适，就先去找别人试试。不过，我把话先留在这里，这事你还得回来找我，只不过到那时，我可就不能保证还是这个价了。”

鬼子三拽着巩明宇从蔡大眼这里出来，边走边低声骂：“这做牙行勾当的，上下嘴唇碰两下，就要拿两成，做土匪也没黑啊？”这鬼子三骂归骂，可等他到银行门口，一看等着兑钱的人排了数里的架势，心想，要是就这么排下去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这要是兑晚了，银行真倒闭了，手里这张存单不就成了废纸一张？得了，还是低一下头，认个怂找蔡大眼吧，虽然被他抽掉两成，但至也还有个8成能到手。

蔡大眼见鬼子三折回来了，好像先前的事就根本没有发生似的，依旧笑吟吟地接待两人。鬼子三把手里的存单递给他，问：“啥时候能拿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