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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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跟上来的时候玄倾便察觉了，他没有甩开人，而是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将车赶往市集，在人流熙攘处停了下来。

那小厮见他们果真如店中所说赶起长街，偶遇讨赏的杂耍班子，那出手阔绰的娘子还让侍女打赏了铜板，正是他们店中兑出去的银钱，小厮跟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异常便回去了。

等他走了，流光等人又逛了半刻钟，立即打道回府，途中流光又让玄倾安排两个暗卫去买了些东西。

一行人回了别院。

等到了厅堂，兮茵连忙将兑来的两贯钱取出，按照流光的示意剪掉串绳，将串着的铜板哗啦啦倒在了桌面上。

“把里面的新钱全部挑出来，再去找把小秤来。”流光吩咐。

小秤自然是有的。

因时常需要给流光配备药材，兮茵手中有一把制作的很是精良的小药秤，用来称量这些铜钱倒很是合适。

她闻言连忙去后院取。

玄倾则过去桌边挑拣铜板，等他挑拣完毕，兮茵也拿着药秤回来了。

流光看了一眼那药秤，如水的目光落在玄倾挑拣好的铜板上，从星灿坊换了两贯钱，共计两千文，方才路上为消除那小厮的戒心花了二百多文，如今剩下些，被玄倾挑挑拣拣分了两批，其中新铜钱数目倒是不少。

“取同等数目的新旧铜板，分别称量重量，看看结果。”她吩咐。

玄倾点点头，他手脚麻利，各数了五百文新旧铜板让兮茵称量。

他俩忙得投入，而汶何在一旁瞧着，倒是没有作声。

须臾，兮茵称完重量，回禀流光：“殿下。同是五百文的铜板，这新铜板倒比旧铜板要轻上三成。而且这些旧铜板许多还存有磨损痕迹。”兮茵提醒。

新的铜板竟然比受损的旧钱还要轻上许多！

任是谁都听出了问题。

“是伪钱。”玄倾笃定道。

这并非他的胡乱猜测。

在大魏，铜钱作为民间广泛流通的货币，其大小、重量包括原材料中铜的占比很早便有明文规定，因此官方铸造出的铜钱重量上出入细微，便是用秤称量也秤不出什么差距的。

而且新钱比旧钱沉，这是常识。

因他一句话，厅中安静下来。

流光取了一旧一新两枚铜板，借着明亮的天光打量，说实话，这两文铜板除了新旧之分，肉眼上看是看不出什么差别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回来便让人称重量的原因。

“确是伪钱。但以假乱真到肉眼不可分的地步，倒不像是寻常百姓可铸出来的。”她沉思道。

这时，回程路上派出买东西的暗卫也回来，他们提了米面还有一些瓷器进了别院，还带回了两贯钱。

流光让玄倾过去瞧瞧，玄倾前去一探，暗卫拎回的两贯钱里也皆掺有新铜板。

“这两贯钱源自哪两家？”流光问暗卫。

暗卫答：“杨氏旗下的米面行还有裴氏的瓷器铺。”

“郑氏旗下的生意呢？”她追问。

“城中茶行还有玉石铺倒是隶属郑氏，可自郑氏出事后，铺子便被官府封了，郑氏其余的生意也早就不开张了。”

暗卫解释了来龙去脉。

“梁氏的星灿坊、杨氏的米面行还有裴氏的瓷器铺皆发现伪钱，殿下难道是怀疑”玄倾看向流光。

“民间出现伪钱，则必定私铸，但私铸钱的质量也是有区别的。如果只是寻常百姓为了谋生而不得已制假，这种民间私炉所造之币，多粗制滥造，远达不到以假乱真的水平，且数量上也不会很多。如此，不是谋生便是谋利了。且不说以足够多数量的伪钱代替市面上流通的真钱需要私铸之人手中有足够的铜量，便是做到和官制货币一样的水准，所花费的人力、物力还有财力可并非普通之家供养的起的。而今潮州四姓之中已有三家旗下生意铺子出现□□，尤其是梁氏旗下的星灿坊向来以制造金银饰物为生，是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新铜钱的猫腻的。可今日看那掌事信誓旦旦的模样，分明是心知肚明有恃无恐，那这些伪钱的存在便定与世家脱不开干系了。”

说到此，流光看向立在一旁未发一言的汶何，

“都这般情况了，汶公子在本宫面前还不坦诚相告吗？今日长街上的那群幼童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围上来的吧。”

众人看向汶何，这位温文尔雅的潮州公子见状翩然一笑，

“殿下聪慧。原以为这些小童的出现可以让殿下注意到这些伪钱，没想到殿下竟直接查到了世家头上，这般抽丝剥茧，有理有据的推断，其实已无须何再多言什么了。”

“汶公子早就发现了这些新钱的不对之处了？”流光问。

“不算很早。殿下可知这些新铜钱的来历？”他问。

这个流光倒是清楚。

“在我朝，各州金银及铜币皆由工部麾下铸钱监所造，若无朝廷之令，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各州私铸钱币的。地方铜钱若有破损，则由各州官府统计在册报送京师，次年春由铸钱监督造再分发地方。如果本宫没有料错，这批新钱应当就是今春金陵下发至潮州的，对否？”

汶何却道：“是不是金陵来的不好说，但确实是以金陵的名义流进潮州市面上的。”

流光挑了眉。

“怎么说？”

汶何没有立即回答，只问她：“殿下可知潮州为何会被称为江东十二州之首吗？”

“潮州繁华乃十二州之最，所以十二州之中它居首位。”流光答。

“不错。那殿下又是否知道为何同样是漓水之岸的州郡，潮州却能在十二州中脱颖而出呢？”

“潮州北连宜州，南接江南，向来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必经之所，因此百货骈集，商贸繁华。”流光答道。

汶何笑了笑。

“看来殿下对潮州知之甚深。不过殿下所言也只是其一，其实潮州之于江东犹如一扇大开的门户，外来客商和货物若想进入其它十一州则必经潮州。也因此，金陵运送江东各州的金银铜币要先进入潮州后再运送诸州发放，流入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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