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纸扎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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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知是几月的天，雨雾绵绵，沁着扎人的凉意。

虞聆歌迎雨推门而入，生锈的铰链声刺耳拖长，视线从混沌乍然拥入清明，见到眼前的场景，略微愣怔。

面前是一座老旧的大宅，屋檐的阴影把天光都遮掩了，四周乌漆漆的厢房促狭而高耸，围挤出一块方正的天井。

天井中立着棵树，枝丫四散，每支都挂着白幡，摇摇欲坠，雨雾中乍看像长势茂盛的梨花。树冠被人从顶上削平了一截，直冲冲地正对门廊，是典型的断头煞格局。

而在树的另一头，正房廊下有三张陌生面孔，两男一女，听见响动目光如箭射来，似乎在审度他的身份。

虞聆歌单穿了一件衬衫，肩膀被沾湿了，周身水汽。薄薄一道门檐挡不住斜雨，他想开口打破僵持，颅内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嗒，像棋子落下棋盘。

长久以来困扰他的某种预感豁然开朗，原本阴森的轮廓变得清晰可见，虞聆歌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正悄然发生。

声响过后，对面三人像得到了信号，严阵以待的架势软化了大半，看向他的目光也陡然一松。

“人齐了。”

其中，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结实的中年男子向虞聆歌招手，等他走近，自然地问：“之前有过入梦经历吗？”

男子说话间视线上下扫视，见来人是个高挑的青年，笑唇，白衬衫，金属边眼镜，右腕戴一只质感不错的机械表，整体气质儒雅偏多，一副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模样。

中年男人皱了下眉心，心道千万别是个一无是处的新人。

可虞聆歌听不见对方心声，他的注意力全被忽然转变的场景所吸引，实际上两分钟前他还因为一份谋杀指控在警局做笔录，可当那个警员转身的瞬间，审讯室灯光忽灭，等意识回神，虞聆歌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入梦？

虞聆歌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摇头：“没有，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得，又是个拖油瓶。”站在国字脸身边的年轻人突然晃晃脑袋，冷笑着斜眼觑向另一旁的女生，“二拖二，倒了血霉。”

女生厌恶地翻了个白眼，虞聆歌则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挽起潮湿的衣袖，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国字脸认命地叹了口气：“你总听说过‘缝隙’吧？”

虞聆歌一顿，点头：“略有耳闻。”

《缝隙》曾是一款风靡全球的全息游戏，以无限闯关为玩法，内容涵盖恐怖悬疑益智对抗等等，玩家通过进入不同副本完成不同任务积累经验升级，因其超真实感官、丰富的剧情和精致细腻的画面而火爆一时，成为现象级娱乐活动。

但在发行短短一年后这款游戏就关服了，原因是有人利用全息游戏高真实度、高隐私性的特点私自搭建域外网络，走私、拐卖、贩毒、色情交易……牵扯出一系列震惊世界的案件，再后来《缝隙》全球停服，相关的所有信息惨遭全网封禁，彻底销声匿迹。

虞聆歌没玩过这款游戏，所以对此知之甚少。

“我们现在就在‘缝隙’里。”思索被国字脸的话打断，虞聆歌诧异地抬眼，对方沉声说，“不过不是游戏《缝隙》，而是真正的‘缝隙’世界。”

“真正的缝隙世界？”虞聆歌重复一遍，镜片后黑眸微垂，似乎在仔细咀嚼其中意味。

“如果更好理解，你也可以把这里当成游戏。不过唯一的区别是，在游戏中任务失败能够读档重玩，而在这里，一旦行差踏错，迎接你的只有死亡，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国字脸紧紧观察虞聆歌的神情，在他始终如一的镇静中稍稍松了口气，似乎还想说什么。

“毅叔，和这人费什么口舌。”年轻人打断，“能不能活到离开梦境还另说，我看不如趁npc来之前先四处瞅瞅。”

虞聆歌偏头瞥去，年轻人烫着头廉价的金发，发根冒着黑茬，从见面起就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气，此时四目相对，虞聆歌气定神闲，年轻人则像只被踩了脚的狗，粗着嗓门：“看什么？”

这种时候虞聆歌不想同任何人发生冲突，收回视线，问被称作毅叔的国字脸男人，“不好意思，您刚才说的任务是什么？”

“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毅叔却对此缄口不言，“如果连这种天赋都没有，说明你根本不适合在这里生存。”

——天赋。

虞聆歌在心底重复，这是今天他第二次听见这个词。

在被拖入“缝隙”前，他隐约听到过一道诡异的声音在吟诵低语，柔软而冰冷，仿佛黏腻的沼泽——

【敏感的天赋者，欢迎入侵……神的梦境。】

虞聆歌垂睫沉思，指尖不自觉地揉搓袖口，那里被雨水浸得很潮，黏在手肘上，肤感略微不适。

“嘿，我叫乔文瑞。”刚刚的女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轻轻地顶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叫什么？”

“虞聆歌。”他温和地点头，“你好。”

“聆歌，名字很好听。”乔文瑞有些自来熟，“你是老师吗？律师？”

“只是个自由职业者。”

寒暄时，毅叔和态度很糟糕的年轻人已经先后跨过了正屋的门槛。

在光线黯淡的廊下望屋内，只能看到一团团模糊的乌青色，窗纸几乎透不进一丝光，那两人进了屋内没几步，就看不清身影了，像融进了乌青色的影子里，古怪得很。

乔文瑞顺着虞聆歌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还没隐蔽在黑暗中的一撮黄毛，嘀咕着：“那家伙叫周承，特别讨人嫌，一听是新人就叨逼叨个没完，得了便宜还卖乖。”

“便宜？”虞聆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