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困兽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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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桌之上，装饰桌面的珍贵花朵变成了数支一节节残臂断肢，盛开的花朵成为姿态各异、被扭曲的手指，原本所见的露珠也变成了一只只绿头大苍蝇，趴在糜烂、散发着尸臭的‘花瓣’之上，汲取着胔肉的汁液。

‘啪嗒’一声，腐烂的米肉从指节骨干上掉落进餐盘里，表叔仿若并未看见，狼吞虎咽连同那一块腐肉咽进了肚子里。

秦月干哕出声，不仅仅是为那块腐肉，还有众人盘子里的东西。

尤其是被主厨重点介绍过的，那哪里是什么北极红点鲑，分明是被切割了半截的男性生殖器官，所谓的沙棘果，是泛着冷青色的干缩扁掉的眼球，上面遍布的缕缕青丝，有种异样的美感。

如果没有苍蝇乱飞的话。

而那道‘烟熏牛舌’，秦月敢用自己的生命打包票，它绝对不可能是牛舌！餐盘外面摆放的‘甜菜根‘酱’，也是类似一坨人类人体脂肪的油腻东西，反倒是点缀装饰作用的蔬菜水果是真的新鲜的刚采摘下来的。

她看向自己的饭菜……是正常的？

秦月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餐盘。

她面前的蘑菇汤和咖喱饭居然是正常的？在这种情况下，她的饭菜是正常的反而不正常吧？

秦月鬼使神差之下，拿起汤匙在蘑菇汤里搅拌，企图从碗里看到一些不正常的东西，比如一些眼球？头骨？

乳白的汤顺滑的跟着汤匙一圈又一圈的荡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可又因为她的搅动，一股奇妙的香气又散发出来，引诱着秦月品尝。

秦月咽下两口唾沫，她双眼无法离开汤盅……

“秦。不能喝。”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撞破拱门上方的彩色珐琅玻璃窗冲到秦月肩膀上，它尖尖的鸟嘴吐出人言。

秦月怔然回神，才发现汤匙已经被搁至嘴边，但凡再迟几秒，这口汤她就要喝下去了。

白鸽只有一边翅膀是完好的，另外一边像是被折断了，耷拉在侧边。

“这份蘑菇奶油汤是脑浆中提取的精华乳液，是你……”白鸽的声音似乎被消音了，在秦月耳中只余下喃喃不清的回声。

“秦，我是偷跑出来的，它已经发现你没有用膳了，快跑！”白鸽急促催着秦月，“别管她们了，你能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它单边翅膀扑腾着，做好了起飞的姿态。

秦月听着白鸽声音十分耳熟，像是塞缪尔的，她试探问：“是你吗塞缪尔？”

“秦，相信我，我不会害你，快跑吧，有多远跑多远！”

“可是他们——”秦月话还没说话，就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墙壁上的浮雕彻底摆脱了束缚，它们高举银器，怜悯众生的目光透着凶狠的恶意，嘴唇明明没有动，却有数道吟唱的声音围绕在厅堂之内。

秦月听不懂，但能感受到脚底下的地面正在变软，变得温热。

“它醒了！”白鸽晶蓝的双目渐渐被一抹沙红替代，它最后说出两个字，“快走——”

然后摇摇晃晃飞向上方，像是归家的燕子，钻进了其中一位天使的圣杯之中。

秦月艰难保持住自己的平衡，她几步冲上前，把桌子上恶心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绿色苍蝇像是被惹怒一般，振翅乱飞。嗡嗡嗡的声音骤然加大，令人耳朵发痛，恶心想吐。

当食物落地，银器碰撞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所有人清醒过来。

秦月拉起妈妈的手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妈妈先是质问，而后发现周围的变化。

“天啊，这是怎么了？”

“快跑！她们追过来了！”

表婶一把抱住朵朵，把她的头埋到自己怀里，崩溃地喊着表叔过来抱走澄澄。两个小孩似乎被吓傻了一样，呆呆看着眼前动起来的雕像。

表叔左右两只手臂推在他父母后方，没有时间从桌子另一侧绕过来。一只粗壮手臂在澄澄即将被弯腰的天使摸到时，一把揽走。

秦月和妈妈跑在最前方，她们二人最先从古堡逃出来。直到跑出好远，她们才回头看去，那座纯白的城堡此时被百人环抱才有可能抱住的树干冲上半空。

在黑色的森林之中，它仿佛变成了一只黑色眼白，白色瞳孔的眼睛，又像是变成了一轮明月……

总之不再是城堡。

“小心左边！”妈妈大喊着，指着表婶一侧探出来即将捉住她们的蜿蜒青黑色粗壮的藤蔓？（或者说是树根更为合适）。

它们之间又夹杂着铁线虫一般暗红色弯曲的活物，纠缠扭动攀爬在地面上方。

所有人的举动像是被按上了加速键，跑的飞快，秦月见他们脱离了危险，便也拉着妈妈继续往前面跑。

人在黑暗、绝望、恐慌之中，脑子是消失的，只遵循本能朝着前方唯一的光亮逃。

那也是他们当下能看到的，逃出去的希望。

秦月一开始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儿，她拉着妈妈埋头苦跑着，发涨的双眼只能看清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