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衡州（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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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汤家查抄的结果不尽人意。云酬听着手下兵丁们的汇报，眉头越蹙越深，一双本如秋水般潋滟的眸子亦愈发深沉。

拿着这份结果回京禀报，不说皇上信不信，陶党一定会第一个拿他开刀。介时皇帝再查起来，遭殃的可不止他云酬一人，整个衡州包括楚行舟都要遭到牵连。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汤继仁的家底怎么会这么单薄？

他屏退了兵丁，将手中的录供放在桌案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此时微阳半悬，扶光舒远，一寸一寸地直直照入内室，将他身上的红袍照得绯如烈火。

楚行舟从屏风后走了过来，唤了一声衍止。

云酬转头，见她手里还拿了一碟点心。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垫垫肚子吧。”她将点心放在案上，“衡州灾荒，能有粗茶淡饭吃都是幸运的事了。你也别撑着，先吃点吧。我可说一句，别想等着吃晚膳，晚膳你是吃不饱的。”

云酬莞尔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楚行舟，道：“难怪，看你瘦了许多，官袍都变大了。”

“哎，我就这一件官袍了，可得小心护着。不比在京城的时候，官袍紧了松了都可以去吏部报销。”楚行舟无奈地笑了笑，“我离开京城已经将近一年了，不知那里还如我离开的时候一吗？故人也都还健在吗？”

云酬苦笑了一下，垂下眼帘，摇了摇头，惋惜道：“安国公自焚身亡了，俞翰林在他走后不久也相继去世了。”

楚行舟怔然，不禁戚戚地想，临走的时候，俞昌和还和她笑眯眯地讲等她回京一定要商讨古迹，没想到不出一年就阴阳两隔了。此后，在京城就再也没人愿意耐心地教导她了。

“安国公怎么会自焚呢？先生想必是因为安国公的去世遭到了打击，故而一蹶不振撒手人寰了吧。”楚行舟道。

“谁也不知道安国公想的是什么，他自焚前和皇上在后花园相谈了几个时辰，回去之后就再也没上过朝。俞翰林本就年事已高，没挨过严冬也算情理之中，不过他也算是寿终正寝了，他的棺椁送出城门的时候，皇上也在场。”

“小白大人呢？安国公自焚的时候，他不在吗？”

“小白大人当时离开京城去青州了。”云酬说到此，顿了两秒，“安国公走后，小白大人被皇上升为了丞相。”

楚行舟蓦然一惊：“他做了丞相？”

云酬点点头：“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人在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做了丞相。纵横天地，他是唯一一个。不过，你可能也要感谢一下小白大人。”

“为何？”

“送往衡州的赈灾粮和赈灾银，是小白大人排除万难，拨给你的。当时朝野上下没人支持他，他虽做了丞相，但处境更加凶险，有陶党的人盯着，一不小心就会被革职。他之所以能够当上丞相，有传言说，他和皇上打了个赌，赌他一年之内就能做出出色的政绩。故而他将赈灾粮赈灾银拨给你，应该是信任你的能力。”

楚行舟与白庭深交情不深，她原本以为白庭深压根瞧不上自己，没想到远在京城的他，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情况下，竟然会挡下所有压力给她一个救活衡州的机会。

这份恩情，她永生永世都会没齿难忘的。

“我不会让他失望的。”楚行舟看向云酬，“还请你回京后帮我给他带个信，帮我谢谢他。”

“好。”云酬颔首，“不过……除了这件事，眼下还有更加棘手的问题需要解决。”

楚行舟了然，垂眸望向桌案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录供：“你的处境，也很危险吧。”

“我的处境不重要，我只是担心未来陶党会借机再对你做什么。”

她的心忽然紧了一下：“其实，有一些事我还没告诉你。”

云酬的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什么？”

“先前府衙有个名叫崔岫的通判，但他和谢沧狼狈为奸。谢沧同样也是商人，且常年游走于江湖，并给衡州带来了许多灾难。崔岫杀死了安平县知县胡承宪和他的妻子，但是名义上的崔岫理应刚刚来衡州上任不久，与胡承宪没有任何交集。我怀疑，崔岫别有身份，谢沧亦有可能吞没了更多的钱财。”

“……好。”云酬舒了一口气，“我会如实上报朝廷的。你留在衡州，也要处处小心。”

“我知道。如果我还能获得更多的消息，我会及时告知你的。”

“嗯。那我们京城再见。”

楚行舟默然，忽然一拍脑袋，道：“啊，对了，还有一事，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

“安平县的胡知县去世了，应该找一个可靠的人去接任他的职务。”

云酬瞬间抓到她话中的重点：“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我……”楚行舟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算了，要不我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