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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她无法将韩愫的罪恶诉与他的门生，故而她适才在赵深面前缄口。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对这一理由有所怀疑，没办法坚定地对赵深做出解释。
或许她未道出口的话语，其实不算原因，而只能算是借口罢了。
在她慌忙中救下陆柔良时，她根本考虑不到那么深远。就如同她驱走巡犬那般，她只是下意识去为韩愫，保守他那些可怕的秘密。
这是她的恶习，是她极憎恶自己的地方。
孙芙蕖害怕自己永远也戒不掉这可怕的习惯。她不愿累生累世，都做韩愫的包庇者与共犯。
若她可以不被本能驱使，韩愫这会儿因为那只巡犬，尚有可能仍在狱中。
但她有过了上一次的教训，却还恶习不改，适才为了护他，未作多想便救下了陆柔良。
晴日热烈，却有凉风习习，穿过白露院门。
孙芙蕖衣上的水，脸上的泪，都随之逐渐无踪。
现在尚不是她彻底对自己绝望的时候。
带着些许的自欺欺人，她揉了揉哭红的眼，强自理智地安慰自己。
既然韩愫从狱中活着回来，今时情景就与花园中假山之下，到底有些不同。
彼时她驱走那条巡犬，是她做错，可今时她救下陆柔良，却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韩愫不会因为被陆柔良发现水底尸骨，就满盘皆输，从此永无翻身之日。若她不替他掩藏秘密，到头来损失最惨重的，仍还是她自己罢了。
娶不到陆柔良，韩愫照样可以娶她，来成就他的丰功伟绩。那么将背负上那些罪孽与痛苦的，只会是今世里，再度与韩愫成婚的她。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认为，适才她救了陆柔良，仅仅出于最恰当的考虑？
哪怕这考虑是她在事后，为了自我安慰，才强行编造出的。但至少她尚且能够被它说服，能尽早地振作起来，去完成今日里未竟的计划。
在回到房中梳洗之前，孙芙蕖再一次暗下决心，若是老天开眼，未来复又施舍给她除掉韩愫的机会……
她一定不要再自甘下贱，如驱赶走巡犬那次，做出对韩愫有利，却坑害她自己的行径来了。
*
素来七夕入夜，月下星前，女拜七娘，男拜文曲。
玄渡于后花园中，早早摆好了瓜果茶点，供案香烛。
孙芙蕖本是打算前去帮忙，可玄渡做事利落，倒是未劳她与陆柔良从旁费心。
是夜，韩愫这位丞相府的主子，陆柔良、孙芙蕖两位女客，以及赵深这从旁作陪的门生，皆到了花园凉亭之中，饮茶品酒，赏景焚香。
赵深幸能来此，孙芙蕖多少还是要感谢韩愫的。
她已然做足准备，若今晚除她之外，就只有韩愫与陆柔良在花园里，那么她说什么也要央求韩愫唤来赵深，四人同坐，才好使气氛热闹起来。
如此，她与赵深这边，便也就能够相互唱和，来撮合韩愫与陆柔良那一对了。
倒是白日里，她从玄渡那儿旁敲侧击之时，已得知韩相爷今日心情甚好，早早地嘱咐过他，夜里要将赵深也一并请至花园。
这样一来，她倒是省去了白日里许多谋划，只消梳洗打扮一番，用过晚饭，遂来到了花园之中。
“横塘畔你走得那样匆忙，我又正慌着神，都还没来得及谢你。”
陆柔良与她同坐一边，以茶代酒敬她，笑着同她道谢。
“多亏了你眼疾手快，我才没摔下水去。想我之前为相爷挡剑，大病初愈，身子尚还弱着，还真就禁不住再折腾一回了。”
孙芙蕖连道惭愧，说白日里她不过举手之劳。
倒是斜对面的韩愫，也帮着陆柔良说起话来，劝她受下陆柔良的谢意。
“只因你白天帮过她，本相也是该谢你的。”
他这番话，倒是不同于陆柔良的诚心感谢。
孙芙蕖瞧他笑得浅淡，显然在言语之外，另藏着旁的深意。
陆柔良点点头，不等孙芙蕖推敲思量，就道出来看似合理的一番解释。
“你帮了我，免去相爷好一番担忧疼怜，相爷他自然是要谢谢你的。”
孙芙蕖恍然点头。
怪不得玄渡说相爷一整日都心情极好。
“赵郎若是见我安然，也会与相爷对待陆姐姐这一般，因此而开怀的吧？”
她望向同她对坐的赵深，问得温柔小意，却在桌下狠狠地踢了对方一脚。
忙着吃点心的赵深，急急替自己送了口茶，腾出工夫，来回答孙芙蕖的话。
“自然，学生自然以孙小姐能够平安喜乐，作为学生自身之乐。”
俯身拱手，赵深藏在白袍宽袖之后，无奈苦笑。
他此乃自讨苦吃，倒是怨不得孙芙蕖。
白日里他与同窗们忙进忙出，替韩愫将那些书卷搬来搬去。好容易把晒书、收书的力气活都忙完了，夜里他还要来为孙芙蕖打下手。
他这会儿又饿又累，却不得不帮孙芙蕖将这场戏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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