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牙领着辛巴出来,在值班室的窗口归还了牢房钥匙。费尔南接过,朝金牙点了点头,目光从辛巴身上轻轻掠过。
“这事儿毕竟不合规矩。”趁周围没人,金牙轻声说,“总共三个人知道你是混进来的假囚犯,莫瑟夫大人,我,还有一个文职人员。所以呢,给不了你多少照应。”
辛巴:“不必照应,把我当做普通囚犯就行。”
金牙嗤笑。“行,这可是你说的。”
他们走出关押囚犯的石楼。整座修道院以大教堂为核心,石楼环绕教堂北翼而建。辛巴往右望去,宽广的花岗岩阶梯向下延伸消失,台阶上还残留着戈蒂埃的血。
金牙领着他往前,从北面侧门进入教堂,扑面而来的是生羊毛的膻味和窒闷汗臭。
“从明天起,你就要在这儿干活啦。”金牙快活地说。
昔日恢弘的大教堂被改建得阴暗逼仄,楼板上挂着昏暗的煤气灯,灯光里全是细小的飞毛,咳嗽声此起彼伏。数十台纺纱机运转着,发出纷乱的噪声,角落的木箱堆放着生羊毛和纱锭。
几百名囚犯光着脚,浑身臭汗地忙碌着:梳理羊毛,清理传送龙带,更换纱锭……偶尔有人抬头瞥上辛巴一眼,目光浑噩,面无表情。
教堂中轴线被空出来留作过道,可以一眼望到教堂尽头。那是祭台的所在,周围环绕着线条繁复的廊柱与花窗,是这间肮脏阴沉的纺织作坊里唯一保留着一丝圣洁气息的地方。
辛巴朝那边远远往望了一眼。
祭台前站着一个人,也许是逆光的原因,看起来格外细瘦。他戴着一顶古怪的毛线帽,头颅低垂,仿佛正对着空荡荡的祭坛祈祷。
辛巴不由放缓脚步。恰在此时,祈祷者回头,远远对上了他的目光。苍白面容浮现在幽暗空间中,如黑色枝头上湿漉漉的花瓣。
那一幕转瞬即逝,密密匝匝的纺织机迅速切断了视线。
他跟着金牙横穿教堂,从北侧门直接走到南侧门。
附近几个正在闲聊的狱警跟金牙打过招呼,目光在辛巴身上转了转。
南面似乎禁止囚犯涉足,两人通过后,门立刻在身后重新关上,纺织车间的噪音和臭气被阻隔在内。门外,东南两面的建筑围住十字教堂一角,形成一处天井。
金牙指了指东面。“那是我们的宿舍。”又用下巴示意前方。“穿过这道门,南面这片儿都是莫瑟夫大人的地方。”
那是一道极为厚重的铁门。金牙上前拉拉门铃,嘴里嚷着:“老头儿,快开门!”
铁门上唰地露出一道狭长的门眼,一双浑浊老迈的眼睛恹恹地往金牙和辛巴身上扫了扫。门眼很快合上,里面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门随即开了。
“没教养的臭东西……”
看门老头低声咒骂着,金牙充耳不闻,大喇喇走了进去。
后面是迥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是一方围绕着露天绿茵的幽静回廊,廊下装饰着精美繁复的浮雕,透过窗洞可以远眺雾气缥缈的海天。他们沿着回廊进入教堂南翼的建筑——一座悬在山崖侧面的哥特式高楼。
“奇迹楼。”金牙简单道。
由于地形错落,回廊直接通往奇迹楼的顶层,进来便是一间恢弘的大厅:厅堂中疏疏落落地摆着长桌长椅,几名狱警正坐在那儿喝啤酒。
金牙领着辛巴转入侧面的昏暗楼梯,来到下一层,在一扇雕花双推门前停步。
金牙恭敬地敲了敲门。“大人,我把您找的犯人带来了。”
门内传来莫瑟夫的声音:“啊,谢谢,快请他进来吧!”
辛巴推门而入,一股花香蓦然萦绕鼻端。
里面同样是一间过分宽敞的大厅,装饰极其奢华,房间尽头有两只比人高的大壁炉。现在已是暮春,壁炉里还生着火,将那股花香烘得馥郁熏人。
莫瑟夫坐在一张鎏金精雕的写字桌后面,像住在古堡里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门一关上,他便迎过来握手寒暄。
辛巴赞叹起这里的华美,莫瑟夫自矜道:“两百年以前,这里是修道院招待国王的地方,我只是尽可能恢复它的原貌罢了。”随即介绍起这里的陈设:拉斐尔的油画,罗丹的雕塑,象牙雕花的钢琴……
辛巴顺着那股幽香来到花架旁,上面有几株兰花,纤长窈窕的白色花瓣上点洒着绛红色的斑点。
彼时整个欧洲掀起一股兰花热,有钱人甚至雇佣“兰花猎人”去其他大陆搜寻兰花。这几株不知从世界哪个角落远道而来的娇贵植物,竟然在阴冷潮湿的海上监狱里散发着幽香。
莫名地,辛巴想起在教堂祭台前惊鸿一瞥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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