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恙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那个小男孩的放大版。
那股子倔强不知道是消失了，还是被藏起来了，眼前的人即使是在笑着，也盖不住眼神里冷淡漠然的底色。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眼睛里的迷茫，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他找你聊完了？没为难你吧？”许恙问。
“说是客户资料泄露了，造成的损失不小，对方要求一大笔赔偿，现在公司拿不出这么多现金，而且还没查到是从谁那儿流出去的。”俞甘边说边走到墙边的沙发前坐下，脑袋向后微仰，枕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两腿随意地岔开，一直一蜷，连着语调都懒洋洋的，“那几个人因为你刚才说生意出问题，所以想把锅扣我头上。”
“真出问题了？我这嘴也没开过光啊。”许恙惊讶，“那余睿……你爸没信他们吧？”
俞甘睁开一只眼睛，瞥了她一眼：“余睿恒知道不是我，他从没跟我提过公司的事情。不过……那个客户和我有点渊源，他想让我去说个情，还承诺如果谈好了，这个项目可以让我参与。”
“现在用人的时候知道给好处了，早知道有这天之前怎么……”许恙顿了顿，看着那边难得懒散的人心念一动，脱口问出了自己刚刚没琢磨透的问题，“我刚听宋嘉礼说，你在国外有一笔基金，能脱离余家生活，那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么……”
她想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形容词，只能接：“这样的地方。”
俞甘舒展伸出的那条长腿倏然收了回去，倚在靠背上的头也抬起来，睁开眼睛看着她：“你刚知道……基金的事？”
许恙想起自己说不知道时宋嘉礼诧异的表情，心道不好，看来这还真是个人人都该知道的常识。
但话已经说出口，许恙便含糊其辞道：“我之前不怎么关注这些，虽然看到过你们家的消息，但都是扫一眼就跳过去，可能漏了这个吧。”
她解释完有点心虚地瞄了眼俞甘，也不知道他买不买账。
俞甘是相信的，因为如果许恙真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那现在也必要把它拿出来说。
他只是刹那间有点恍惚，如果许恙之前不知道这件事，那又为什么会……他脑海里蹦出罗不修极大不情愿说出的那两个字。
之前的所有认知好像都在此刻坍落塌陷。
俞甘之前是说服了自己相信那个说辞的，相信她喜欢俞甘，喜欢那个余家的儿子，喜欢那个有一笔钱还未兑现的人。
他从不抵触这些标签，虽然这些标签牢牢地贴在他身上，但同时他也可以躲在它们后面。
他告诉自己，对面这个人喜欢的是那个贴着那些标签的人而已，只是那个人恰好是俞甘。
所以他可以抽离出来，站在那些标签后面，像一个旁观者一样。
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藏身其后的屏障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两个字直直砸了过来，砸得他恍惚间不知所措。
许恙眼见俞甘的脸色越来越古怪，连忙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有那些钱，又为什么非要待在这里看那些人的脸色？”
“因为这个房子，这是我姥姥的房子，余睿恒不愿意卖，只有我成年前听他的安排，他才答应卖给我。”俞甘说着离开靠背直起身，把胳膊抻直了按在两侧，随即又俯下身弯起手肘撑在腿上，两只手摩挲片刻握到一起。
连着换了几个姿势，他还是有点别扭。
“你姥姥的房子怎么会在余睿恒手里？”许恙疑惑。
“是他们当初离婚的时候……这说来话就长了，当时闹得挺大，出了不少版本，你之前扫一眼没扫到过？”俞甘重新倚回沙发靠背上，把无处可放的两只胳膊安置到两侧。
许恙想起刚才搜俞甘时看到的边角料新闻，说：“我看过的版本……是说余睿恒在你出生后出轨被捉……到，然后他们就离婚了。”
“确实是捉奸在床，不过不是出生后，是我出生那天。”俞甘表情平静，像在讲别人的事。
他看了眼关着的门，楼下的乐声透过墙壁飘扬进来，混进去的喧哗声听着还很高昂，这个宴会估计还要开一会儿。
“余睿恒让我留到最后，你要不要听听原版的，就当是打发时间。”俞甘闭了闭眼。
“好啊。”许恙也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上，两只手支着脑袋认真听讲，只当是补原书设定。
俞甘的语调轻缓流畅，嗓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三言两语就勾勒出了两个人纠缠拉扯的因果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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